包豪斯是迄今为止最具世界影响力的设计院校,它定义了一个时代,是现代建筑与设计的杰出象征,它的成立标志着现代艺术和设计教育的诞生。虽然过去了整整100年,但每当提到“包豪斯”这个名字时,还是会让我们热血沸腾。2019年10月27日,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在湘举办了纪念包豪斯诞辰一百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
研讨会分会场特别邀请到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某集体”交互媒体首席创意总监、北京媒体艺术双年展策展人费俊进行主题演讲,他结合自己参与的项目来探讨身体与媒体之间的关系,讲述了智能科技下的艺术与设计的发展。
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这个话题叫“身体与媒体——智能科技时代的艺术与设计”,我会结合自己在艺术和设计方面参与的项目,谈讨身体与媒体之间的关系。
一、身体的缺失
身体与媒体之间的关系要怎么来解读呢?首先提取其中的关键词叫“身体缺失”。什么是身体缺失?就是除了床上运动基本上用不上身体。仔细想想,身体其实就是拖着脑袋的一个移动支架而已。这其实是由于科技的发展而带来的一个现象,这个现象使大多数人与世界的沟通是通过数字界面来实现,包括我们的表情是通过表情包来传递,不是真的通过肌肉来传递的,更不用说我们今天很少用拥抱甚至用跪礼等一些仪式来表达我们的社会身份与社会关系。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它会导致很多很奇怪的现象,比如说“社恐”这样一个很流行的词,很多人已经丧失了在真实世界里进行社交的能力,他们可以在互联网上比一个正常人更加活跃,但是一旦回到真实世界就无法交流。所以会出现非常极端的场景:当网友见面的时候,面对面还要通过微信进行沟通。
在这样一个极端化的身体缺失的场景下就产生了两个问题:我们还需要身体吗?肉身还有用吗?不如哪天我们就换一幅身体。这其实也是科技界的一种观点,在未来灵与肉是可以分离的,你的意识是可以上传的,也就是意味着它可以被加载在任何一具新的身体上。
二、用艺术或设计的方式面对身体
这引发了我们的思考,需要重新定义人跟机器之间的边界和关系。但同时我个人所秉持的观点是:我不认为身体仅仅是一个载具,身体会加入你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和感知之中,所以,如果不重视身体缺失就会产生越来越多的问题,因为我们没有一个有效的方式去适应这样一个身体缺失的时代。后面的这一系列的项目其实都是在尝试用艺术或设计的方式去面对身体。
第一个案例,尝试用媒体来激活身体。这是我这两年一直在参与策划和创作的一系列展览。2017年的第一届叫 “Losting play系列”,它的主题叫“寻找生命中丢失的一小时”。怎么寻找?用你的肉身去寻找。如何去寻找丢失的一小时?往高级了说,这是想利用一种跨学科的艺术实践,从策展到空间设计到新媒体设计到舞蹈到戏剧、彩妆、音乐等,把它们综合在一起,试图去创造一个跨媒介的体验叙事。让用户通过参加这样的一个有沉浸感的展览而获得某些启示,他的身体加入到了这样一个启示之中。这是高级的说法。通俗的说法是,我不敢说自己是做服务设计的,但我肯定是做服务的。这个服务和楼下的保安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它更像一个有身、心、灵的全维度艺术SPA。把它降下神坛之后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三、拯救身体缺失的仪式感
重新激活身体、重启身体很重要的路径是仪式感。其实激活身体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去健身房,可以去坐老虎凳。作为艺术工作者,我们自然会选择使用展览这样一个通俗的媒介去创造一种有疗愈性的产物。这里指的媒体其实更多指的是在身体之外的所有由技术构建的交流界面,所以,我们试图去把媒体和身体合二为一进行调停,去产生一种媒体与身体共生的可能性。有一个案例来自cu11,它是一个比较独特的作品,叫双生花。它首先由一段双人舞构成,就像是一个人和自己的影子在跳舞,当现场黑掉以后,出现了一段混合的表演。
如果说仪式感是通向我们拯救身体缺失的一条路径,那如何来创建仪式感呢?在我看来,一个艺术作品,一个展览都是仪式。中国称为礼仪之邦,这里的仪其实指的就是仪式,但是在今天我们还有多少仪式被保留下来了?这里谈的仪式并不是那些繁复的仪式,并不是要求大家见面都要互相下跪,而是一种在现实生活中重要的社交礼仪。比如你回家的时候应该拥抱一下父母,和孩子之间有身体接触,吃饭的时候不要盯着手机……这都有可能是仪式。我们日常已经习以为常的所谓现代行为和方式,其实是去仪式化的一种变化,所以这一系列的展览是在试图重构仪式感。它通过叙事的方式展现,可能每次展览都有不同叙事的演绎而去构建一个吸引人们用自己身体来参与的理由。
所以,今天的艺术展已经不再是单纯崇拜某位大师或艺术作品的现场,而是变成一个具有叙事性参与性和体验性,甚至有可能产生疗愈性的空间。我们最近做了一个作品,尝试用媒体来表现和演绎身体,它基于一组通过动态捕捉得到的三位京剧表演大师的表演数据。这些作品更像是数据的描述,它是由数据在算法中、空间中不断构成的形态。我作为创作者之一,更多是在给它提供限定条件和参数,让它在这样一个系统中进行选择,所以它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创作方法,也形成了我们对于身体的一种新的表达,加上时间维度的一种新的表达,所以我们称之为“时间的形态”。
四、多种媒体融合——基于科技的体验设计
媒体导演的意思是以互联网和数字科技为核心代表的媒体技术。媒体技术是把人隔离于现实世界,比如说VR、网络游戏等,其实它们是以隔离为代价而形成的沉浸式体验。我在尝试有没有可能利用同样的媒介,把人拉回到现实世界而形成一个更加增强的现实世界。比如说这次我在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做的一件作品,这也是唯一不在中国馆里展出的一件中国馆的作品。它需要观众在威尼斯水城里下载我开发的一个应用程序,然后在威尼斯水城的25座桥上通过这个APP去扫描,手机上就会推送一座非常类似的中国桥。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功能,但是在这样一种非常有趣的相似性中,人们突然发现,原来每天常见的威尼斯的无数座桥,本身也可以成为文化交流的介质。更重要的是,他们会发现,在1000年前,我们的先民拥有着非常类似的智慧。
今天我们不要谈太多我们有多么不同,其实人都差不多。我们在线下营造的基于融合物理媒体和新媒体而形成的一种新型的体验空间,这是给世园会的国际馆创作的一件多媒体透景画壁,简单地说,它采用了很多非常传统的舞台布景的手法。前面这些图景都是非常现实的由多层图景构成的一个微型舞台,后面融合了多媒体影像技术,再加上现场移步换景式的声音系统,所以其实在创建一种新的具有体验和交互性的现场。包括看到的水车,实际上都是物理的动态装置,而当这些物理的动态装置和影像能够融合在一起时就会构建出一种新的现实,新的增强现实、虚拟现实,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新领域。
五、安仁公馆的活化计划
讲一个刚刚完成的项目,叫安仁公馆的活化计划。安仁公馆大量被空置的故居和文化遗产等如何来活化?思考这个问题或许可以给我们带来一种新的可能性。它本质上不是一个博物馆,并不像有收藏的故宫等这样的机构,它是一个邻国生活方式的动态博物馆。所以这个项目包含了日间的博物馆,也包含了夜间的演出以及整个公馆的幻境。很少有博物馆会从这样一个完整的维度去打造,其中也有利用新媒体和表演的结合来和建筑发生某种关系,所以它是一个多维度的,参观者能够在三个场景中体验整个公馆。
六、互动装置“归鸟集”
最后给大家分享最新的一个项目,北京的大兴机场的一个互动装置——归鸟集。这个项目难得的是创建了一个模式:把大量已经在公共空间中使用的商业屏幕变成一个艺术作品的展示空间。屏幕是广告公司建立的,但是在屏幕下方不显眼的位置,给它改装了感应器,也就是说,任何一块屏幕通过这种方式都可以变成一个有体感交互功能的屏幕。
这个作品是关于什么的?其实我做了一个花园,这个花园里有很多的树木花朵,它会随着季节、天气而不断变化。它记录的是实时数据,当观众路过这个花园的时候会发现有很多鸟追着他走,而当他驻足在这个画面前面时,这些鸟会聚集在他周围。这跟自然中的现象恰恰相反,在自然生活中鸟是特别怕人的。这些鸟特别友好地欢迎远到的宾客,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当航班落地大兴机场的时候,鸟带着航班号飞走,所以可以把它当作一个航班时刻表。我特别期待哪天大兴机场大面积航班延误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一个比较壮观的画面。
同样一块屏幕,它不是死的,还可以做别的内容的载体,所以我们受机场委托创作了一个微笑窗口,这几乎是所有国际机场的标配。我们又利用这个介质做了一个名叫《画壁》的作品,它有优秀的质感。
本文由纪念包豪斯一百周年诞辰国际研讨会现场内容整理而成(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提供)